Sunday, September 10, 2006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chap12

第十二章

  午饭过后,康妮马上便到林中去,那真是可爱的一天。蒲 公英开着太阳似的花,新出的雏菊花是棕的自,擦树的茂林, 半开的叶子中杂着尘灰颜色的垂直花絮,好象是一幅花边。大 开着的黄燕蔬。满地簇拥。象黄金似的在闪耀。这种黄边。是 初夏的有力的黄色。莲馨花灰灰地盛开着。花姿招展的莲馨 花。再也不畏缩了。绿油油的玉簪。象是个苍海。向上举着 一串串的蓓蕾。跑马路上,毋忘我草乱蓬蓬地繁生着。楼斗莱 乍开着它们的紫蓝色的花苞。在那矮丛林的下面。还有些蓝 色的鸟蛋壳。处处都是蕾芽。处处都是生命的突跃!
  守猎人并不在那小屋里。那儿,一切都是在静穆中。棕色 的少鸡在肆意地奔窜着。康妮继续向着村舍走去。因为她要 去会他。
  村舍浸在太阳光里。在树林的边缘外。小园里。重苔的 野水仙丛簇地生长着。靠近大开着的门前。沿着小径的两旁。 都是些重苔的红雏菊。一只狗吠着。佛萝茜走上前来。
  门大开着!那么他是在家里了。阳光铺泻在红砖的阶台 上!当她经过小园里时。她从窗里看见了他。穿着衬衣。正 坐在桌边吃着东西。狗儿轻轻地叫着。缓缓地摇着尾巴。
  他站了起来,来到门边,用一条红手巾揩着嘴,嘴里不住 地咀嚼着。
  “我可以进来吗?”她说。
  “进来!”
  简朴的房子里。阳光照了进去,房子里还带着羊排煎过后 的味道。煎煮东西用的炉子还在防火架上。旁边,那白色的地 上。有今盛着马铃薯的黑锅子。放在一张纸上。火是红的。但 是不太起劲;通风的炉门关着。开水壶在响。
  桌了上摆着碟子,里面是些马铃薯和剩下的羊排。还有一 个盛着面包的篓子和一只盛着啤酒的蓝杯子,桌上铺着一张 白色的漆布。他站在阴影处。
  “你的午餐吃得晚呢。”她说“请继续吃罢!”
  她在门。边的阳光里,坐在一把木椅上。
  “我得到了斯魏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但他并 不吃。
  “请吃罢。”她说。
  但他还是不吃。
  “你要吃点什么东西吗?”他用着土话问她。“你要喝杯茶 么?开水壶里有开着的水。一他欠身起来。
  “假如你让我自己来弄扩知。”她说着站了起来,他仿佛忧 闷的样子,她觉得她正使他烦恼不安。
  “艰险罢,茶壶在那边。”一他指着一个壁角的褐色的小橱 子。“茶杯和茶,是在你头脾炉架上。”
  她从炉架上取下了那黑茶壶和一盒茶叶。她用热水把茶 过来洗灌了,呆了一会,不知把水倒在哪里好。
  “倒在外边。”他看见了她的迟疑的样子说,“那是净水。”
  她走到门边,把水倒在小径上,多可爱的地方。这么清静。 这么真的森林世界!橡树发着赭黄色的小叶儿;花园里,戏雏 菊象是些红毛绒上的钮结似的。她望着门槛上那块带洞的大 石板。现在这门槛上跨过的脚步是这么少了。
  “这儿真是个可爱的地方。”她说:“这么美妙地静寂。一切 都静寂而富有生命!”
  他慢慢地、有点不太愿意地重新用他的餐午,她能感觉到 他是很扫兴的,她默默地沏了花,把茶壶放在炉灶上,她知道 普通人是这么做的,他推开碟子。走到屋后边去,她听见了开 门闰的声响,一会儿他拿了一盘干酷和牛油回来。
  她把两个茶杯放在桌上;这是仅有的两个茶杯。
  “你喝杯茶吗?”她说。
  “假如你愿意的话,糖在柜子里,牛奶过来也在那儿。牛奶 在伙食间里。”
  “我把你的碟子收了好吗?”她问道。他向她望着。微微地 冷笑起来。
  “晤……假如你愿意的话。”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吃着面 包和干酷她到后边洗涤碗碟的侧屋里。水龙头是安在那儿的, 左边有个门。无疑地这是伙食间的门了。她把这个门打开了。 看见了这个所谓伙食间,差不多笑了:这只是一个狭长的粉白 着的壁橱。但是这里面还布置得下一桶啤酒和几食物。她从 一个黄罐里取了点牛奶。
  “你的牛奶怎么得来的?”当她回到桌边时,她伺他道。
  “弗林家里的。他们把瓶子放在畜牧场边。你知道的,就 是那天我遇着你的那个地方。”
  但是他是很扫兴的样子。
  她斟了茶。然后举着牛奶过来。
  “不要牛奶。”她说,他好象听见什么声响,向门外疾望着。
  “我想把门关了的好。”他说。
  “那未免可惜了。”她答道。“没有人会来吧,是不是?”
  “那是千载一时的。不过谁知道呢。”
  “纵玲有人来了也不打紧。”她说。“我不过来喝一杯茶罢 了。调羹在哪儿?”
  他弯身把桌子的舞屉打开了。康妮坐在桌边。大门里讲 来的阳光晒着她。
  “佛萝茜!”他向那睡在楼梯下一块小席上的狗说,“去守 望去,去守望去!”
  他举着手指,狗儿奔了出去个察。
  “你今天不快活吗?”她问道。
  他的蓝色的眼睛迅速地转了过来凝视着她。
  “不快活?不,只有点儿烦恼罢了!我得去请发两张传票, 去传我所捉得的两个偷猎的人。咳,我是讨厌这类事情的。”
  他说的是冷静、正确的英语,他的声音里含着怒气。
  “你讨厌当守猎人吗?”她说。
  “当守猎人?不!只要人们让我安安静静的。但是到了要 我上敬礼察署和其他的地方,等着那些混蛋来理我的时候 ……呵,咳,我便要发疯了……”他着带点幽默味道微笑着。
  “难道你不能真正在自立么?”她问道。
  “我?我想我能够的,我有我的恤金使我生活。我能够的! 但是我得是点工作,否则我便要闷死。那是说,我需要点什么 事情使我不空闲着。而我的坏脾气是不容我为自己工作的。所 以便不得不替他人做事了。不然的话,我的坏脾气来了,不出 一月,便要把一切踢翻,所以算起来,我在这儿是很好的,尤其 是近来……”
  他又向她幽默地起来。
  “但是为什么你有这种脾气呢?”她问道,“难道你‘常常” 都是坏脾气的么?”
  “差不多是常常铁。”他笑着说,“我有满腔的忿懑。”
  “什么忿港?”她说。
  “忿港!”他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失望地静默着。他并不注意她。
  “下个月我要暂时离开这儿了。”她说。
  “是么?到那儿去?”
  “威尼斯。”
  “威尼斯?和克利福男爵去么?去多久?”
  “一个月上下。”她答道,“克利福他不去。
  “他留在这儿么?”他问道。
  “是的,他是不喜欢在他这种情境中旅行的。”
  “暖,可怜的家伙!”他带着同情心说。
  停了一会。
  “我走了你不会把我忘记罢,会不会?”她问道,他又向她 凝视起来。
  “忘记?”他说,“你知道没有人会忘记的。那不是个记忆的 问题。”
  她想问:“那么是个什么问题呢?”但是她忍住了。她只用 一种沉哑的声音说:“我告诉了克利福,也许我极个孩子了。”
  现在他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真正地望着她。
  “真的么?”他终于说:“他说了什么?”
  “呵,他是无所谓的,只在孩子似乎是他的,他倒要喜欢 呢。”
  她不敢看她。他静默了好一会,然后再凝望着她。
  “没有提到我,当然吧?”他说。
  “没有,没有提到你。”她说。
  “不,他是决难容忍我做他的代庖人的。……那么他将怎 样设想这孩子的来源呢?”
  “我可以在威尼斯有个情人呀。”
  “不错。”他缓缓在回答道,“这便是你到威尼斯去的缘故 了。”
  “但并不是真为了找情人去。”她望着他,辩护着说。
  “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他说。
  两个人重新静默着。他望着窗外,半悲伤、半讥嘲地苦笑, 她是恨他这种劳笑的。
  “难道你没有预先设法避免孩子么?”他突然说,“因为我 没有那工具。”
  “没有。”她说,“我恨那样。”
  他望着她,然后又带着那特殊的诡谲的苦笑,望着窗外。 两个人紧张地静默着,最后,他回转头来,讥否则地向她说:
  “那么,那便是你要我的缘故,为了要有个孩子的缘故 吧?”
  她低着头。
  “不,事实上不是这样?”她说。
  “为什么事实上?”他用着有点激烈的声音问道。
  她埋怨地望着她,说;“我不知道。”他大笑起来。
  “你不知道,那么我知道么!”他说。
  两人静默了好久,冷森森地静默着。
  “唔。”他最后说,“随夫人的便,如果你有了个孩子,我是 喜欢送给克利福男爵的。我并不吃什么亏。我倒得了个很快 意的经验,的确快意的经验:”……他伸着腰,半打着呵欠,“如 果你把我利用了,那并不是我么一次给人利用,而且这一次是 最快意地给人利用了,虽然这对于我是不十分荣誉的事。” ……他重新奇异地伸着懒腰,他的筋肉颤战着,牙关紧闭着。 .“但是我并没有利用你。”他辩护着说。
  “我是听夫人作用的。”他答道。
  “不。”她说,“我喜欢你的肉体。”
  “真的么?”他答道,笑着,“好,那么我们是两讫子,因为我 也喜欢你的。”
  他的奇异的阴暗的两眼望着她。
  “现在我们到楼上去好不好?他用着一种窒息的声音问 她。
  “不,不要在这儿,不要现在!”她沉重地说。虽然,假如他 稍为紧持的话,她定要屈服了,因为她是没有力量反抗他的。
  他又把脸翻了转去,好象把她忘了。
  “我想触摸你,同你触摸我一样。”她说,“我从来没有真正 地触摸过你的身体。”
  他望着她,重新微笑起来。现在?”他说。
  “不!不!不要在这儿!到小屋里去,你不介意罢?”
  “你怎么触摸我?”他问道。
  “当你抚摩我的时候。”
  他的眼睛和她的沉重不安的眼睛遇着。
  “你喜欢我抚摩你么?”他老是笑着。
  “是的,你呢?”
  “呵,我!”然后他换了声调说:“我也喜欢,那不用我告诉 你的。”这是实在的。
  她站了起来,拿起了帽子。“我得走了。”她说。
  “你要走了么?”他文雅地说。
  她满望着他来触摸她,对她说些话,但是他什么也不说, 只是斯文地等待着。
  “谢谢你的茶。”她说。
  “我还没有谢谢夫人赏光呢。”他说。
  她向着小径走了出去,他站在门口,微微地苦笑着。佛萝 茜举着尾巴走了前来,康妮沉默地向林中蹒跚走去,心里知道 他正站在那儿望着她,脸上露着那不可思议的苦笑。
  她狠扫兴地、烦恼地回到家里,她一点也不喜欢他说他是 被人利用了。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真的,但是他不应该说了出 来。因此她重新地给两种感情占据着:其一是怨恨他,其一是 欲望着与他和好起来。
  她十分不安地、恼怒地用完了茶点后,立刻回到楼上房里 去了,但是她在房子里不知所措,坐立不安。她得做点什么事。 她得再到小屋里去。假如他不在那儿的话,那便算了。
  她从旁门溜了出去,有时闷郁地直向目的地走去,当她来 到林中那空旷地时,她觉得可怖地不安起来,但是他却在那 儿,穿着衬衣,蹲在鸡笼前,把笼门打开了,让母鸡出来。在他 周围的那些小雏鸡,现在都长得有点笨拙了,但比之普通的小 鸡却雅致得多。
  她直向他走了过去。
  “你瞧!我来了。”她说。
  “唉,我看见了!”他一边,一边站了起来,有点嘻笑地望着 她。
  “你现在让母鸡出来了么?”她问道。
  “是的,它们孵小鸡孵到只剩一张皮、一把骨了,现在,它 们全不想出来和取食了,一只孵卵期的母鸡是没有自我的,它 整个身心都为了它的卵或小鸡。”
  可怜的母鸡!多么盲目的爱!甚至所孵的卵并不是它们 自已的!康妮怜地望着它们,好懒情他之间,给一种阴郁的静 默笼罩着。
  “我们进小屋里去吧?”他问道。
  “你要我去么?”她猜疑地问道。
  “是的,假如你愿意来的话。”
  她静默着。
  “那么来吧。”他说。
  她和他进到了小屋里,当他把门关上时,里面全黑了,于 是他在灯笼里点了个小火,和前次一样。
  “你把内衣脱了么?”他问道。
  “脱了!”
  “好,那么我也把我的脱了。”
  他把毡子铺在地上,把一张放在旁边,是预备盖的。她把 帽子除了,把头发松了一松。他坐了下来,脱着鞋和脚绊,解着 他那粗棉布裤的扣子。
  “那么躺下吧!”他说。那时他只穿着一件衬衣站着。她默 默在服从着,他也在她旁边躺了下去,拉了毡子把他们盖着。
  “好了!”他说。
  他掀起了她的衣裳,直至胸膛上。他温柔地吻着她的乳 房,把两只乳峰含在唇里,轻轻地爱抚着。
  “呵,您真是可爱,您真是可爱!”他说,突然寺把他的脸, 在她温暖的小腹上碾转地摩擦着。
  她呢,伸着两臂在他的衬衣里面搂着他,但是她却害怕, 害怕他的纤瘦、光滑的、似乎强毅有力的裸体,害怕那坚猛的 筋肉,她觉得又畏缩又害怕。
  当他幽怨似地说“呵,你真是可爱!”时,她里面的什么东 西在抖战起来,而她的精神里面,什么东西却僵结起来准备反 抗;反抗这可怕的肉的亲密,反抗他的奇特而迅疾的占有。这 一次,她并没有被她自己的销魂的情欲所压倒,她躺着,两手 无力地放在他的舞动的身上,无论怎样,她都禁不住她的精神 在作局外观;她觉得他的臂部的冲撞是可笑的,他的阴茎的那 种渴望着得到那片刻的排汇的样子是滑稽的。是的,这便是 爱,这可笑的两臂的冲撞这可怜的、无意义的、润湿的小阴茎 的萎缩。这便是神圣的爱!毕竟,现代人的藐视这种串演是有 理由的,因为这是一种串演。有些诗人说得很对,创造人类的 上帝,一定有个乖庚的、幽默的官能,他造了一个有理智的人, 而同时却迫他做这种可笑的姿势,而且使他盲目地追求这可 笑的串演。甚至一个莫泊桑都觉得爱是屈辱的没落。世人轻 蔑床第间事,却又做它。
  冷酷地、讥消地,她的奇异的妇人之心远引着,虽然她一 动不动地躺着,但是她的本能却使她挺起腰子,想把那男子挤 出去,想从他的丑恶的紧抱中,从他的怪诞的后臂的冲撞中逃 了出来。这男子的身体是个愚蠢的、鲁莽的、不完备的东西,它 的缺憾的笨拙,是有点令人讨厌的。人类如果是完完备地进化 的话,这种串演,这种“官能;是定要被淘汰的。
  当他很快地完了时,当他卧在她的身上,狠静默的远引 着,远引在一种奇异的,静息的境域里,很远地,无室她所不能 及的天外时,她开始在心里做哭起来,她觉得他象潮水似的退 开,退开,留下她在那儿,象一块海岸上的小石。他舞退着,他 的心正离开着她,他知道。
  一股真正的哀伤袭据着她心,她痛哭起来。他并没有注 意,也许甚至不知道。强烈的呜咽愈来愈厉害。摇撼着她,摇 撼着他。
  “暖”他说,“这一次是失败了,你没有来呢”
  这样看来,他是知道的!她哭得更剧烈了。
  “但是怎么啦?”他说,“有时是要这样的。”
  “我……我不能爱你。”她哭着说,突然地,她觉得她的心 碎了。
  “您不能?那么,您不用爱就是!世上并没有法律强迫您 爱。听其自然好了。”
  他的手还是她的胸上;但是她却没有搂着他了。
  他的话是不太能安慰她的。她高声地鸣咽起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说,“甜的要,苦的也要,这一次 是有点苦的。”
  她哀痛地哭道:“但是我很想爱你,我却不能”那是可怕 的!”
  他半苦昧、半椰榆地笑了一笑。
  “那并不可怕。”他说,“纵令您是那么觉得,您涌使不可 怕的东西成为可怕。不要管您爱不爱我。您绝不能勉强的。一 篮核桃之中,总有个二泊。好的坏的都得要。”
  他撒开了他的手,再也不触摸着她了。现在,她再也不被 他触摸着了,她顽皮地觉得满足起来。她憎恨他的土话:这些 “您”,“您”,“您的”,假如他喜欢的话,他可以站了起来,毫不 客气地直站在她面前,去如他那燕京饭店唐的粗棉布的裤子, 毕竟蔑克里斯还知羞地背过脸去。这个人却是这样的自信,他 甚至不人们会觉得他是鲁莽无教养的。
  虽然,当他默默地舞了出来预备起身时,她恐怖地紧抱着 他。
  “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斗气!抱着我罢! 紧紧地抱着我罢!”她盲目地,疯狂地,哺哺地说,也不知道自 己说着什么,她用一种奇异的力量紧抱着他。她要从她自己的 内在的暴怒中和反抗中逃了出来,这占据着她的内在的反抗 力,是多么强呵!
  他重新把她抱在他的两臂中,紧压着她。突然地,她在他 的两臂中变成娇小了,这样地娇小而贴服了。完了,反抗力没 有了,她开始在一种神妙的和平里溶解了。当她神妙地在他的 两臂中溶解成娇小玲珑地时候,他对她的情欲也无限地膨胀 了。他所有的血管里都好象为了这臂里的她,为了她的娇媚, 为了她的勾人心魂的美,沸腾着一种剧烈的,却又温柔的情 欲。他的弃着纯粹的温柔的情欲的手,奇妙地,令人晕眩地爱 抚爱她,温柔地,他抚摩着边腰间的软油的曲线,往下去,再往 下去,在她柔软而温暖的两股中间,移近着,再移近着,直到她 身上最生罢的地方。她觉得他象是一团欲火,但是温柔的欲燕 且她觉得自己是溶化在这火焰中了。她不能自禁了。她觉着 他的阴茎带着一种静默的、令人惊奇的力量与果断,向他坚举 着,她不能自禁地去就他。她颤战着降服了。她的一切都为他 开展了。呵!假如他此刻不为她温存,那是多么残酷的事,因 为她是整个地为他开展着,整在地在祈求他的怜爱!
  那种强猛的,不容分说地向她的进入,是这样的奇异这样 的可怕,使她重新颤战起来,也许他的来势要象利刃似的,一 刀刺进她温柔地开展着的肉里,那时她便要死了。她在一种骤 然的、恐怖的忧苦中,紧紧地抱着她。但是,他的来势只是一种 缓缓的、和平的进入,幽暗的、和平的进入,一种有力的、原始 的、温情的进入,这种温情是和那创造世界时候的温情一样 的,于是恐怖的情绪在她的心里消退了。她的心安泰着,她毫 无畏惧了。她让一切尽情地奔驰,她让她自己整个地尽情奔 驰,投奔在那泛滥的波涛里。
  她仿佛象个大海,满是些幽暗的波涛,上升着,膨胀着,膨 胀成一个巨浪,于是慢慢地,整个的幽暗的她,都在动作起来, 她成了一个默默地、蒙昧地、兴波作浪的海洋。在她的里面,在 她的底下,慢慢分开,左右荡漾,悠悠地、一波一浪荡到远处去。 不住地,在她的最生动的地方,那海底分开,在若荡漾,中央便 是探海者在温柔的深探着,愈探愈深,愈来愈触着她的底下; 她愈深愈远地暴露着,她的波涛越荡越汹涌地荡到什么岸边 去,使她暴露着。无名者的深探,愈入愈近,她自己的波涛越荡 越远地离开她,抛弃她,直至突然地,在一种温柔的、颤战的痉 挛中,她的整个生命的最美妙处被触着了,她自己知道被触着 了,一切都完成了,她已经没有了,她已经没有了,好也不存 在了,她出世了:一个妇人。
  唉!太美了,太可爱了!在那波涛退落之中;她体会这一 切的美而可爱了。现在她整个的身体,在深情地紧依着那不知 名的男子,在盲目地依恋着那萎缩着的阴茎,它,经过了全力 的、狂暴的冲刺后,现在柔软地、娇弱地、不自知地退缩着。当 它,这神秘的锐敏的东西从她的肉里退了出来时,她不自学地 叫了一声,一声迷失的呼喊,她试着把它放了回去。刚才是这 样的佳妙!这样的使她欢快!
  现在她才知道了那阴茎的小巧,和花蕊似的静躺,柔嫩, 她不禁又惊奇地尖锐了叫了一声,她的妇人的心,这权威者的; 柔嫩而惊奇地叫着。
  “可爱极了!”她呻吟着说,“好极了!”
  但是他却不说什么,静息地躺在她身上,只是温柔地吻 着她。她幸福地呻吟着,好象一个牺牲者,好象一个新生的东 西。
  现在,她的心里开始对他奇怪地惊异起来了。一个男子! 这奇异的男性的权威压在她身上!她的手还有点害怕地在他 身上轻抚着,害怕他那曾经使她觉得有点厌恶的、格格不入的 奇民蝗东西;一个男子。现在,她触摸着他,这是上帝的儿子们 和人类的女儿们在一起的时候了,他多么美,他的皮肤多么纯 洁!多么可爱,多么可爱,这样的强壮,却又纯洁而嫩弱!多么 安静,这敏锐的身体!这权威者,这嫩弱的肉,多么绝对地安 静!多美!多美!她的两手,在他的背上畏怯地向下爱抚着, 直到那温软的臀上。美妙!真是美妙!一种新知觉的骤然的 小火焰,打她的身里穿过,怎么这同样的美,她以前竟只觉得 厌恶?摸触着这温暖生动的臀部的美妙,是不能言嗡的!这生 命中的生命,这纯洁的美,是温暖而又有力的。还有他那两腿 间的睾丸的奇异的重量!多么神秘!多么奇异的神秘的重量, 软软的,沉重的,可以拿来放在手上。这是根蒂,一切可爱的东 西的根蒂,一切完备的美的原始的根蒂。
  她紧依着他,神奇地惊叹起来,这种惊叹差不多可说是警 畏恐怖的惊叹。他紧紧地抱着她,但是不说什么,他决不会说 什么的。她假近着他,更加假近着他,为的是要亲近他那感官 的奇异在他的绝对的、不可思议的安静中,她又觉得他那东 西,那另一个权威者,重新慢慢地颤举起来,她的心在一种敬 畏的情绪中溶化了。
  这一次,他的进入她的身内,是十分温柔的,美艳的,纯粹 的地温柔,纯粹地美艳,直至意识所不能捉摸。整个的她在颤 战着。象生命之原液似的,无知而又生动,她不知道那是怎样 的,她不复记忆那是怎样过去的,她只知道世上再也没有这样 可爱的事情了。就只这一点儿,然后,她完全地静默着,完全地 失掉意识,她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他和她一样地静默 着。和她一样地深陷在无底的沉寂中,关于这一切,他们是永 不会开口的。
  当她的意识开始醒转的时候。她紧依在他的胸前,哺哺地 说:“我的爱!我的爱!”而他则沉默地紧抱着她,她蜷伏在他的 至善至美的胸膛上。
  但是他依旧是在那无底的静默中,他奇异地,安静地,把 她象花似的抱着。
  “你在那儿?”她低声说,“你在那儿?说话罢!对我说说话 吧!”
  他温柔地吻着她,喃喃地说:“是的,我的小人儿!”
  但是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他在那儿,他 的那种沉默,使她觉得似乎是失落了。
  “你爱我,是不是?”她喃喃地说。
  “是的,您知道!”他说。
  “但是告诉我你爱我吧!”她恳求道。
  “是的!是的!您不觉得么?”他模糊地但是温柔地、确信 地说。她愈紧地、愈紧地依着他。他在爱恋之中比她安泰得多 了,她却需要他再使她确信。
  “你真的爱我吧!”她固执地细声说。他的两手温柔地爱抚 着她,好象爱抚着一朵花似的,没有情欲的颤战,但是很微妙, 很亲切的。她呢,却依旧好象恐怕爱情要消遁似的。
  “告诉我,你爱我吧”她恳求说。
  “是的!”他心不在焉地说。她觉得他的问话,使他远离着 她了。
  “我们得起来了吧?”他最后说。
  “不!”她说。
  但是她觉得他分心了,正在听着外边的动静。
  “差不多天黑了。”他说。从他的声音里,她听出了世事是 不容人的,她吻着他,心里带着一个妇人在放弃她的欢乐时的 悲伤。
  他站了起来,把灯火转大了,然后,很快地把衣裤重新穿 上。他站着,一边束紧着他的裤子。一边用两只乌黑的大眼睛 俯望着她。他那带几分红热的脸孔,乱蓬蓬的头发,在那朦胧 的灯光下,显得奇异地温暖、安静而美妙,美妙到她永不会告 诉他怎样的美,她想去紧依着他,楼抱着他,因为他的美,有着 一种温暖的、半睡眠的幽逮,那使她想呼喊起来,把他紧捉着, 把他占据着。但是她是绝不会把他占据的,所以她静卧在毡子 上,裸露着她温柔地弯曲着的腰股。他呢,他一点也不知道她 在想什么,但是他觉得她是美妙的,尤其是他可以进去的那温 软的、神奇的东西,是比一切都更美妙的。
  “我爱您,因为我可以进您的身里去。”他说。
  “你喜欢我么?”好心跳着说。
  “我既可以进您的身里去,一切便都行了。我爱您,因为您 为我开展着。我爱您。因为我可以这样进您的身里去。
  他俯着身上她的柔软的腰窝里吻着,用他的面颊在那儿 摩察着,然后用毡子把她盖上了。
  “你永不丢弃我吧?”她说。
  “别问这种事。”他说。
  “但是你相信我爱你吧?”她说。
  “此刻您在爱我,热爱到您以前所意想不到的程度,但是 一旦您细想起来的时候,谁知道要怎样呢!”
  “不,不要说这种话,……你并不真正以为我利用你吧,是 不是?”
  “怎么?”
  “为了生孩子……”
  “我们今日,无论谁都可以生无论怎样的孩子。”他一边 说,一边坐了下来束紧着他的脚绊。
  “呀,不!”她叫道,“你不是真的这样想吧?”
  “晤,”他望着她说,“我们刚才所做的,便是最重要的了。”
  她静卧着,他慢慢地把门打开了。天是暗蓝色的,天脚是 晶莹的蓝玉石色,他出去把母鸡关好了,轻轻地对狗儿说着 话。她呢,她躺在那儿,惊异着生命与万物之不可思议。
  当他回来时,她依旧躺在那儿,娇是象一个流浪的波希米 亚妇人,他在她旁边的一张小凳上坐下。
  “在您没有走以前,哪一天晚上您得到村舍里来,好不 好?”他举着眉头望着她说,两手垂在膝间。
  “好不好?”她模仿着土话打趣说。他微笑着。“是的,好 不好?”他重说道。
  “是的,她模仿着他。
  “和我同睡一宵。”他说,“您定得来,您哪天来?”
  “我哪天来?”她用着他的封知问道。
  “不,您学得不象,究竟您哪天来?”
  “也许礼拜天。”
  “礼拜天,好的!”
  他嘲笑着她说:
  “不,您学得不象。”
  “为什么不象?”她说。
  他笑着。她模仿的土话真是有点令人捧腹的。
  “来罢,您得走了!”他说。
  “我得走了么。”她说。
  她身体向前倾着,他轻抚着她的脸。
  “您真是个好‘孔’(Cunt),您是这在地上剩下的最好的 小‘孔’儿。当您喜欢的时候,当您愿意的时候!”
  “什么是‘孔”’她问道。
  “怎么,您不知道什么是‘孔’!那是您下面的那个;那是我 进您里面时我所得的那个;也是我进您里面时您所得的那 个”
  “那么,‘孔’是象交合了?
  “不。不!交合只是做的事情,禽兽也能交合,但是,‘孔’却 是强得多了。那是您自己,明白不,您是异于禽类的,可不是? ……甚至当您在交全听时候。‘孔’!嗳,那是使您美丽的东西, 小人儿;”
  他的两只幽星的、温柔的、不这言语形容地温暖地、令人 不能忍的美丽的眼睛望着她。她站了起来.,在他这两眼间吻 着。
  “是么?”她说,“那么你爱我么?”
  他吻了吻她,没有回答。
  “现在您得回去了。”他说。
  他的手儿,抚摩着她身上的曲线,稳定而不含欲望,但是 又温柔,又熟落。
  当她在昏邑里跑着回家去时,世界好象是个梦,园里的树 木,好象下碇的舟帆,膨胀着,高涌着。到大厦去的斜坡,也充 溢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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